波兰动画：“悲情诗歌”与它背后的世界

文/奥尔加·博布朗斯卡Olga Bobrowska（白婧瑶）博士

译/朱彦潼

本次展映将从历史的角度呈现波兰动画的魅力——几十年来，这门影像艺术在大胆并富有启发性的艺术追求的不断驱动下，在国际上蓬勃发展。在产业上，它于2000年代获得重生，并持续在全球艺术动画领域占据重要地位。

概括地说，波兰文化可以被描述为思想角力的战场，斗争的一方拥护民族、宗教和社会同质性，另一方则希望差异化地、多元且务实地对待社会中每个个体的角色和功能。著名的国际动画电影史学家贾纳尔贝托·本达齐 Giannalberto Bendazzi创造了一个长期被用以描述波兰动画的短语：“悲情诗歌 Poetry of Pessimism”，意在概括1950至1980年代波兰动画电影的独特气质。

二战后，波兰的动画创作者们很快就意识到，动画语言建立在抽象的隐喻和微妙的联想之上，它既能对周围的现实世界做出深刻的诠释，又能开启观众对自身潜意识的探索。另一位著名的影评人克里斯·罗宾逊Chris Robinson在其著作《角落正在发光 The Corners Are Glowing》中如此描述”波兰动画学派”的经典之作：“同前苏联地区的其他国家一样，波兰多姿多彩的文化优势和传统，超越并消解了一成不变的、强加的政治范式……受波兰当代平面艺术潮流的影响，“波兰学派”在1960年代及以后，倾向于创作暗色调图像、荒诞幽默以及颠覆性的社会讽刺。其叙事专注于探讨个体异化、存在焦虑和表达的边界。”

展映的作品中，《房子 House》（1958）的创作者尚·连尼卡 Jan Lenica和瓦莱利安·博罗夫奇克 Walerian Borowczyk，以动画为媒介，反思集体想象、记忆机制与欲望。萨比格尼·瑞比克金斯基 Zbigniew Rybczyński的奥斯卡获奖作品《探戈Tango》（1980），是一部完全以模拟技术创造的实验性杰作。在这部作品中，经验现实被彻底浓缩到一个房间的内部，二十九个人与一条狗同时进行着他们平凡的日常活动，彼此间没有任何互动或干扰。

1990年代正值波兰社会政治经济转型期间，在从后社会主义制度转向为资本主义制度的过程中，艺术动画的资金被大幅削减，这也一度导致了作品在数量上的减少。当代的许多动画创作者对传统技法仍然保持兴趣，他们会利用数字技术和实验探索来使这些技法变得更为丰富。普热米斯瓦夫·亚当斯基 Przemysław Adamski和马切伊·舒皮卡 Maciej Szupica为乐队Pink Freud制作的MV《这个国家很怪异 This Country Is Strange》（2007），展现了一个普通人面对大众媒体关于历史遗产与当下政治议题的轰炸所产生的焦虑；雅罗斯瓦夫·科诺普卡Jarosław Konopka的《下层生命 Underlife》（2011）既可被理解为一部恐怖片，亦可被解读为一幅被创伤折磨的灵魂的精神分析肖像。

兹比格涅夫·恰普拉 Zbigniew Czapla在作品《纸盒 Paper Box》（2011）中，试图抢救被洪水损毁的家庭相片中的记忆——作品实际上也记录其物理退化和消亡的过程；沃伊切赫·索布奇克 Wojciech Sobczyk的《2014年夏 Summer 2014》重现了”波兰动画学派”的沉思精神、多义性的氛围与对往事的寓言式解读；艾娃·博里塞维奇 Ewa Borysewicz的《奔向你的心 To Thy Heart》（2013）与玛尔塔·芭耶克 Marta Pajek的《不可能的形状与其他故事2 Impossible Figures and Other Stories II》（2016），则以精湛的视觉效果结合尖锐的社会评论或对自身心理的深刻内省，对女性形象进行了强有力的描绘。